赤坂明把我最后的希望剥夺了。不用期待我了。

[太宰心中] 如果这种忧郁也有意义的话,

* 太宰心中 = 太宰中心,主太中。

* 前提性私设:太宰他,没能见某人最后一面,从而没有离开港口黑手党,就这样成长到22岁。
* 三观没有不正,用词毫不魔性,读之前千万不要做好心理准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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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和生有什么区别?中也,不论是我还是首领,还是路边的陌生人,只要问你这个问题,我敢打赌你会给出不胜枚举的正确答案。简练而一针见血地,冗长却自成体系地,你将给出答案。用傲然的语调,和比言辞更好听的脚步声。说实话,我一点都不介意你的答案是什么,反正我随便评论的话,也只会招来你的巴掌拳头。不过很可惜,我也有答案。是你绝对不会同意的答案。
“死”,比“生”多一笔。
“生”,是长在中间那一竖上的。而“死”,有横有撇,有折和点,唯独没有竖。死是竖立不起来的。死被长长的横板镇压着,下面有“夕阳”,荡在河面;下面有“匕首”,末端上挑。把匕首刺进夕阳,则不是夕阳破裂,就是匕首燃化。
所以这两者,无论如何,都承担着共同的命运。
但是,无论如何,它们都无法真正接触。

今天中也没有陪我散步呢。最开始我还因这个,心情特别好来着。可是很快就阴沉下来。
骗你的。我只是在散步时,听见了死圌刑的枪声罢了。
但没有传来死者的喊叫。怕是迅即生猛,一枪夺命吧。
你要笑我了,中也,我知道的。我们黑手党并非是违背了法律,而是不接受法律。不是对立,而是无缘。所以,正法的开枪者,与违法的死者,都不该和我有关系。
但是你也知道,我至今都喜欢在工作时开小差,反正不耽误我被首领嘉奖,也不耽误我被你挑眉嘲笑。我昨晚开小差时就在乱翻报纸,刚好瞧见今天要渡三途河的人的名字。你猜怎样?竟是芥川手下,那个没了双亲的,十四岁小姑娘。好样的她,先脱离了芥川管制,然后等大人们问她黑手党的底细时,她又缄口不言,就这么撑到了刑场上。对了,这话你别和芥川说;他挺喜欢有骨气的孩子,但他讨厌这孩子虽有骨气,却不肯和他一战。
所以我就想,如果我能换那孩子就好了。让我被他们镣铐加身,押来推往,他们盘问我,我就说,
——最高级通缉犯名单,里面有个黑帮干部叫中原中也,都听说过吧?我可是清楚他的底细。抓到他就抓到了整个黑手党;整个港口黑手党全靠他啦。说什么太宰治?那人嘛,就是个耍帅的噱头人物而已。
——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。我成绩还领先中也呢。
——说到中也,我不仅可以和你们说他少年时的梦想,还可以向你们复述他昨天说的梦话。哎呀算了还是不告诉你们了,他第一次亲了我之后,我还握着他的两只手,对着双唇仍在颤抖的他,保证过绝对不公开我们的关系呢。
然后我就不吱声,任他们把我关着,最多等个半年,上头的显赫要人们,怎么也该明白我比那小姑娘棘手得多了。安吾想为我求情,也是为时已晚。就这样,让我变成个一定能打中的枪靶子,也未尝不好。
然后芥川就能亲手对战一个叛徒,特务科就能光荣处决一个沉默到底的干部;我就一死了之,你也不用再见到我这张怎么也看不惯的脸。
偷着乐吧你。
那我为什么没做呢?我为什么没有翻过铁线围栏,解开那刑场的每一把密码锁,冲到地下室里,从某个无表情的男人手里夺过枪来,抬腿狠踢他的膝盖,抬手示意那少女趁机溜走呢?
因为我怀疑着。我反问自己,如果能随便为一个几乎没见过的孤儿死掉......

为什么不能为你死掉呢。

那时,我抱着给你的花束,站在立交桥上。总共六支花,每支开一朵,每朵六个瓣。传来枪声三响,一片花瓣刚好落地。
抱歉啊。因为对一个几乎没见过的孤儿的关心,我连一捧完好的花都不能给你了。
只能求你把她们插在镜前的瓶中,对着镜子把花瓣数得重叠混乱了。

中也,我们如果能像花茎一样,一口气站得溜溜直,这样一径活下去就好了。
我若能变成“生”的那一竖,就是被削掉双耳,押到长长的滚轴上,棍剑横穿胸腹,并在肩头扛上个倒下的“人”,也值得。

从立交桥上下来之后,我遇到一个向我问路的少年。他把头发藏在警圌察一样的檐帽里,身上除了一本书,就只剩下贴身的白衫黑裤。从他的语气来看,他是想赶紧离开横滨。我在告诉他火车站的方向之后,他露出欣慰的表情。然后他说,先生,您是黑手党的干部吧。
我说,我看上去像个坏人吗。告诉你吧少年,我是个小说家。我读过本绝版了的旧书,别看旧,它精彩得恨不得把我吸进去。那书堂堂地分了上中下三卷,下卷我至今没有找到,没等我读完中卷,就知道我非要亲自把这书写完不可!所以啊,少年,你知道你把我一个小说家说成是个坏人,有多么失礼——
我的冷汗掉了下来。
少年打断了我的话。
我扯的谎话,被少年的真话打断。
——啊呀好巧不巧。那么,您说的下卷,是这本吗?
我转过头去,桥下的河边,有一个披着白色和服棉袍的女孩子,头也不回地向我刚才告诉少年的方向,奔走而去;河上,她的倒影也一同离去了。
我转回头来时,少年正把他怀里的书展开,风把书页轻轻翻起。
——小说家先生,您既然是做文字工作的,一定记得很清楚吧?
书被翻到了最后一页。
——就是,嗯嗯,最后写着,“人是为了拯救自己而生存的”,这一册。您想要的话,我反正读过很多遍了,所以现在送给您也不是不可以啊......
这时我意识到,这个少年说话的声音,根本不像是个活人。
不,更应该说,在我的回忆中,有这个少年声音的原型。
我伸出手来,花束掉在地上。
我的一只手,摘掉了少年的帽子。喔唷,这孩子大概也有十八岁了吧。可他额前,却是怎样一个寒酸的、直而斜的前发呀!而且,不是点点斑白,也不是稍微泛白,而是满头白发。没有半点少白头的感觉,反而更显朝气。
像老虎的白毛一样。
我的另一只手,伸向少年的腰间。是的,他的腰间挂着一把枪。我把这枪拿起来,朝自己打了一发。
是空枪。子弹已经都用完了。
我想要把枪还给他,可是我转身时失去了平衡。
意识到的时候,我已经大头朝下,落进了河水里面。
唉,就当这是一次入水自杀吧。然而本能先于目的,驱动着我的手脚,让我无法沉下去。少年的脚步声响起,花束被放在我落水的地方。我游了好一阵,浮出水面来,岸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。
只有斜阳在水上的影子,摇曳如一条蟒蛇。
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呢?不,我什么都没有想,因为我已经什么都明白了。

这个少年,正是芥川受到委托,要去寻找的“人虎”。头发的颜色太明显了,所以才包在帽子里。他从某座孤儿院开始行动,被认定为灾害指定猛兽;最近才来到横滨,马上又要到别的地方去。他之所以带着枪,而且戴着警圌帽,是因为他刚刚顶替了行刑人。而显然,他的枪法并不是很好,因为——
桥下的少女,就是背叛了芥川的那位年幼的暗杀者。世人都会以为她已经被枪决了吧。她远远地听到了我的话(我一点都不怀疑芥川训练出来的窃听能力),立刻就要顺着同样的路线离开横滨。
这两个人此后的事情,我就不清楚了。

真好啊。即使我屹立在里社会的顶层,一样会有人不顾自己的不幸,试着去拯救同样孤独、同样有罪、同样被厄运(也就是我们)追赶的人。

中也,这就是为什么,我今天给你的花束,不仅少了一个花瓣,而且还沾上了河畔的尘土,与我身上的河水的原因。当我在夕阳的河水中漂游的时候,我便想起你揣在怀里的匕首。我多想为你死去啊,中也,我活着只是因为还没有勇敢到可以对人类说再见罢了。
对那样有骨气的少女,对那样说出真话的少年。
对芥川。
对你。
该死的人类啊!我无论如何无法对你们死心。
中也,我和你,今晚也将在同一个屋檐下,在同一条长长的横梁之下,抵足而眠吧。
像夕阳和匕首一样啊,中也。



我和你,无论如何。

无论如何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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