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坂明把我最后的希望剥夺了。不用期待我了。

求知欲就是一切呀——

天空阴沉下去,教室里刺眼的白炽灯自动亮起的时候,她对我说,Kyouka你,有没有想知道的事情?我说有的。

她说,那就好。因为,我告诉你,求知欲就是一切。

她是加拿大人,在爱德华王子岛出生长大。她叫我的名字时,总带着口音,加上她常常皱着眉,所以听上去不像在叫我,倒像在清嗓子。我把刚从楼下售货机里买来的罐装麦茶给她,结果被她用胳膊肘顶了回来。易拉罐不是不倒翁,倏嗒一下,就滚落到木地板上了。她还真挑口味啊。于是我说,你不是每顿午餐,都会从沙拉自助区拿砂糖吗?应该攒下了很多才对吧。加进去不就行了吗。

她用空渺的眼光看着我。她合上精装本的《格林童话与中世纪道德观》,别过脸去,却向我伸出手来。我和她坐在同一张长桌旁,中间隔着两个空座位。她的手指尖尖的,指尖泛红。捏着的,正是邮票大小的一包砂糖。她说,反正你预习复习都做完了吧。帮我加上。

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对话。是我们两个不能参加运动会的女孩子的对话。六月十二日星期一,午后三时八分十五秒,在空无一人的校舍里,她——露西·莫德·蒙哥马利,用自然到像是在开玩笑,却又突兀到不能被当作玩笑的口气,对我说道。


“某某事情就是一切”这种话,我听过很多人说。可惜他们都不在这里。留学是我一个人的事。

太宰学长说,做弱者的朋友,为无法适应学校的同学服务,是他的一切。他此话既一出口,就挨了校领导的白眼,给他的公费留学名额,也就被推给了成绩刚刚赶上他的我。

芥川说变强就是他的一切。他说这话,是在我出国的前一天。我说知道了,绝对不会再联系你的。但是,麻烦你对那位姓樋口的校工小姐,稍微温柔一点。

中原老师教的是理科,却常说诗歌是他的一切。他代国文课,不点名地批评了某个优等生的作文。那人整堂课都趴在桌上脸朝下,怕是在打瞌睡。可下课后,他却抬起头来,面无血色,拎起单肩包就朝理科室走。他的课桌上,有几滴水。

打长途电话的时候,敦说,这座城市是他的一切。他住在城郊废弃的神社里,没有户籍,没有监护人。纵使看书过目不忘,也没有学校要他。他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。他像往常一样,到晚七点就已下工两次,第三份工是为市中心图书馆值夜班。

我所出生的城市,可能只剩下这四个人了,也说不定。

而我是个女孩子。我和他们,都只是偶尔能见到面的关系。我总是被人忽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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