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坂明把我最后的希望剥夺了。不用期待我了。

“两块晶莹的冰”:山见鹿的《浪花》repo。

我一直羡慕鹿桑的一种能力,就是在短暂的、概括性的描写里,蕴含一个庞大的、壮丽的,而又不失真实感的世界观。
去年七月时鹿桑写《星》时,文野果戈里还没登场,所以费季卡和列沃奇卡还是刚从战争的梦中苏醒过来的、非常孤单的两个青年游荡者。当时我看到《星》时怎么也不会想到,这个在城墙外看星星的列沃奇卡,后来见证了整整一个联邦的诞生、兴盛和消亡。
老陀和果戈里,带着无名地下组织,把褪色的国家推入了新的时代。然而作为导师和行动者的他们,却对权力没有兴趣。他们失踪了,他们的名字变成故乡的七旬老人们怀念的对象,变成无稽的街巷传说的主题,而他们自己带走了全部的血泪和记忆。
太精彩了。简直是平行历史(alternate history)一样的展开。
在这里请让我联想一下萨特的戏剧《苍蝇》。俄瑞斯忒斯,一个不知自己来自何处的年轻人,来到阿尔各斯城,发现那里所有人每天都穿着丧服,被虚假的忏悔、暴君的管制,以及宙斯派来的苍蝇所折磨。当他得知自己是被篡位的先王•阿伽门农的儿子后,他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、沦为刷洗工的妹妹,两人杀死了暴君,征服了全城。但在那之后,妹妹输给了自责,而俄瑞斯忒斯也拒绝成为新的国王。像吹笛人带走鼠疫一样,带走了全城的苍蝇。
看上去,《浪花》里的老陀,就是这样诗性的反抗者。哪怕知道自己的功绩终将被下一代人抹去,也可以毫不后悔地成为导师、成为行动者、成为救世主。喜欢星星,因为它们离地面很远,又比霓虹灯要真实得多。喜欢诗,因为它离现实很远,又比任何聚集了众多签名的文书档案要真实得多。奔赴远方,因为那里离他的青春很远,而在那里,有故乡老人们已经无法想象的、不断寻找新的方向的、真正的陀思妥耶夫斯基。在他身上,有着适时退场的轻盈。
而此处的托翁仿佛是和老陀正相反的存在。他为业已失踪的老陀一行人的选择,担负起了责任,为此被人选择、被人抛弃、被人推崇、被人批判,但无论如何都不被遗忘。他选择成为功臣,成为罪人,成为一叠厚厚的研究资料,成为星空下的坟冢。讨厌星星,因为它们与地上的万物无关。逃离学校里由基督徒和哲学家构筑的理性的世界,因为那样的理论不能救人。在最后的时刻紧盯着联邦的大楼,因为那才是他竭尽自己所有的自由去行动的结果,那是他的成功、他的失败、他的荣耀与耻辱。在他身上,有着坚守到底的沉重。
关于最后的护城河的照片,以及照片背后的诗,我相信写下这首诗的是老陀而不是托翁。划破所有的天空,升向无限。把人类能看到的东西,远远抛在身后。这是一个向往星星的人的作风。的确,对于托翁来说,联邦的设计者不过是从地下窜出,掀翻这座城市,然后成群地消失在夜里的“鼠”。而费佳是一颗星星,他乘着果戈里这只飞鸟的羽翼,不留痕迹地飞向黎明。
由于篇幅的限制,鹿桑没有详细展开这个“联邦”的性质、它与前代的不同、它日后招致反抗的原因。但就像《星》里的“战争”并非特指“某一场真实历史上的战争”一样,这个“联邦”也不是任何一个真实时代的映射。它是所有真实时代的映射。
@山见鹿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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