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坂明把我最后的希望剥夺了。不用期待我了。

我觉得二次的人物和三次原型是很难分清楚的。

界限还是有的,但如果专注于把守这条界限,乃至把人物和原型完全区隔开来的话,就不能造出好的人物。

所谓人物,是什么呢。

我觉得只要你开始“讲”一个故事,那么你得到的,始终是个人物。

如果你写的是小说(=想要去体验的故事),那这点很明显。

即使你写的是传记(=曾被体验过的故事),能够被你组织成语言展现出来的,依然不是现在活着或曾经活过的原型本人。

当然你也可以采访一个人,把ta的回忆写下来,但此时故事就不是你“讲”的了。你至多是当了一回故事的搬运工。

现实是复杂的,而故事是清晰明了的。

现实中的人都是要死的,但故事里的人物是不会死的——后者的确没有生命,但却有着不朽的生命力

现实中的原型过着ta的个人生活。这生活若不是已经结束,就是总有一天要消失殆尽。在那之后,ta就成了无法被改变的过去。

ta也许留下ta创造的艺术品,但那都已经是不能被触碰的遗物了。如果坚决地只要“原型”,不要人物的话,那我们所能做的,就只剩下对着墓碑鞠躬了。

接下来我不讨论传记文学,只讨论小说。

如果看小说的媒介,也就是印刷出来的书的话,那就只是被油墨弄脏了的许多轻薄的纸的集合,它是没有生命的。

但人物不是这样。已经说了,人物有不朽的生命力。一个好的人物,从作者开始构思起,到故事一点点呈现出来,直到它结束之后,每当ta被看、被理解、被感受、被解释时,都应该能听见ta的呼吸声。

如此丰满的人物,不是一下子就塑造完成的。人物从一张白纸上站起来,需要许多支点。作为创作者,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起始支点,在那之上建构出关于人物的一切。这个支点不必有多少原创性。作者可以从别的地方,不论是现实中还是已有的虚构作品里,去借这个支点。

比如,作者可以使用一个历史上实际存在的有名人物做原型。

只要把该人物的几个知名的特点——身高、发型、说话语气、穿什么衣服、喜欢听什么音乐——摆出来,加一点夸张或是幽默,可能还会暂时地贴上几个容易把握的萌属性标签,就可以完成最浅层的“人设”。
这对于作者来说比较方便,而读者也至少在教科书上见过这个有名人物的名字,从而面对虚构人物时,也会觉得熟悉,有点兴趣,就继续看下去了。

但是,真正的人设,远不仅如此。
外貌、爱好、萌属性,仅仅是人物的“现在”。一旦这些都展现清楚,引起读者兴趣,读者就会开始问:是什么把ta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?ta的强大和弱小、闪光点和瑕疵,都是如何造成的?

此时作者就需要提供人物的“过去”。从这里开始,人物和ta的原型,就可以分道扬镳了,人物的家庭背景、童年经历等,都可以和原型不同甚至相反,只要这段过去可以合理地解释ta的“现在”。

这段过去可以引出ta和其他多位人物的关系,成为组cp的原料,毕竟“人”这个词的定义之一就是“社会关系的交叉点”。在更好的情况下,由这段过去,作者可以暗示或明示人物的“未来”。

读者看到,一个“现在看起来不一定完美,甚至有点自相矛盾,但总体上很有趣”的人物,过去“经历了挑战/磨难/堕落/成长”,而ta将走向代表某种价值的未来。ta在改变,但ta仍然是ta自己。

人物所代表的价值(比如理性、上进心、人道主义),以及因此呈现出来的行事原则(比如“寻求最优解”、比如“变得强大”、比如“不杀人”),只要在合理的基础上有一定魅力,就可以拿出来写,此时作者完全不必考虑原型。

可以说,为了写出一个完整的人设,就必须把整个故事写尽。

读者被这个故事的原创性所打动,享受着作者赋予人物的价值。读者接受的,是作者的服务,而不是人物原型的熏陶。如果说故事具有历史普及或者文学普及的教育价值,那是因为一些读者肯放下这个故事,主动去了解乃至研究人物的原型,而这也不是作者的唯一目的。

当这个故事是商业作品时,就更是如此了。作者受到媒介的限制(比如杂志的更新日期、轻小说的一般篇幅范围、动画每一集的时长),必须要在有限时间内,用有限的经费进行快速的创作,追赶一个不容错过的deadline。作者专注于故事的整体节奏、发展与平衡,而当浅层人设中从原型那里借来的各种细节,无法帮助读者享受这个故事时,就不必纠结这些细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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